秦风的博客

今年的清明，没有雨纷纷的湿润和清冷，反而阳光普照，春风和煦。

校门口有一棵老柳树，枝桠间横着一个雀窝，如烟的柳丝影影绰绰。这样的时节总让人怅惘又希望。

老柳树下，朝着故乡的方向，父亲捡一截枯柳枝画了三个圈，每个圈里放了一砸黄纸，几个母亲昨夜叠的“金元宝”。风很大，我费了劲儿才点燃了三炷香，插在三个圈的前面。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多地参与这样的仪式了。今天这仪式简单又特别，没酒没菜，没坟茔，没墓碑，有的也许只有迷蒙的远方和远方的祖先。

“不嘟囔几句？”我颇聪明地提醒父亲，其实我的话有点多余，张嘴之后就后悔了。父亲仿佛自言自语道：“实在回不去了，你们就多跑几步吧，路远，趁早，一人一份儿。”父亲念叨时我没有看他，眼前是一片早已返青的麦田。从小就觉得逝去的人很远，上坟的时候自然觉得是一种于己不相干的仪式。每次都是父亲忙他的，念叨他的。我们眼里只有天空的飞鸟、远山的风景。但我想父亲的心中绝非如此，特别是古稀之年的他，此时此刻一定感慨良多。也许人开始一天天变老，就离先人愈来愈近了，也便愈来愈敬重他们了。三个圈对应的大抵是爷爷、奶奶、二爷爷，对于他们我都没见过，连影像也没有。

纸钱点起来的时候，风竟然小住，倒不必担心纸灰漫天了。纸钱在燃烧时由不得你不庄重。最后一点黄色化为灰烬后，父亲在干散的泥土上朝着东南方跪下磕了三个头。我紧随其后，父亲却说你不用磕了，我说磕一个吧。以前此刻心里总有些随意，脸上还会有不好意思的笑容，但今天我磕得很庄重。

清明，扫墓祭祖的日子。我们爷俩却以这样简单的，甚至是用自我发明的方式遥祭了先人，伤感之余又多了些无奈。清明前和哥哥说好今年一定回家的，为自己第一次能有这样的想法还自豪了好几天。这样的决定对父亲来说是正中下怀，父亲自己是决不提回家扫墓的，因为他自己是回不去的，因为他绝不会勉强孩子的。可是临近清明大哥却忙得抽不出时间了，失落之余我心中又涌起风雨无阻的决心，对家人说：我自己回去！结果遭到了一致反对，我伤心至极。他们是有各种利于我的或者是现实的考虑，可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有些问题是一定要把现实放到一边的，一直生活在超现实超理智里人生还有什么感动和温暖？但这一次我还是愤懑地妥协了。清明前一夜，我一夜无眠，当清晨的蓝色漫上窗台，我还在想我还能有多少机会拂一拂先人坟茔之上的尘土。

在我愤懑的时候，父亲就想出了这样的方式。看着零星的纸灰随风飞旋，看着父亲沉默的表情，我的内心更加愧疚，更加懊悔，我真不该妥协。更想回家祭祖的还是父亲，父亲又还能有多少机会呢？明年的清明也永远不是今年的啊。也许这样的事经历多了，才会真正明白什么是永远无法弥补，才会风雨无阻，义无反顾。

明年的清明节等着，故乡的河边，先人的碑前，一定会有我和父亲伫立的身影。